反傾銷案教科書:04年反傾銷大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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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產業界至今為止遭受反傾銷的“第一大案”———美國傢俱反傾銷案,最終趕在2004年底前畫上相對圓滿的句號。這次美國傢俱反傾銷案歷經三個年份,涉案的中國傢俱企業達到135家,涉案的傢俱總值超過10億美元,牽動了包括中、美兩國傢俱眾多企業、行業協會、商務部等政府部門,相互之間開展了激烈的角力與較量,其曲折的過程以及從中得到的反思、經驗和教訓,堪稱中國產業界應對反傾銷案的一本教科書。

 揮棒

對中美之間這段有關傢俱反傾銷的“鬥爭”歷史,一直關注並參與其中的廣東省傢俱協會常務副理事長王克記憶猶新:

2002年年底,美國傢俱製造商協會年會循例召開,有代表在會上提出建議,向中國傢俱提起反傾銷訴訟,並開始醞釀。

2003年年中,由大約30家美國傢俱製造企業組成的美國傢俱製造業委員會以因中國傢俱傾銷而受損害為由,聯合著手籌備、提起反傾銷事宜。2003年12月11日,應美國傢俱委員會的申請,美國商務部(DOC)決定對從中國進口的木製臥房傢俱立案進行反傾銷調查,受調查的中國傢俱企業共135家,僅廣東東莞就佔了其中的54家。

這個反傾銷調查立案,讓中國傢俱業特別是有產品出口到美國的中國傢俱企業繃緊了神經。根據有關資料,2002年中國銷往美國的傢俱總值達28.8億美元,其中大約有10億美元屬於本次反傾銷的物件———木製臥房傢俱,另外一種說法是有13億美元。

王克說,這個反傾銷調查涉及的價值,在中國歷史上遭遇的600多個反傾銷案件中排行首位,像家電業遭受反傾銷調查的也只有幾千萬美元。

按照美國的法律程式,美國商務部受理美國傢俱委員會的反傾銷申訴並立案調查後,還必須上報給美國國際貿易委員會(ITC)裁定。事隔不到一個月,也就是2004年1月9日,美國國際貿易委員會(ITC)初步裁定,中國傢俱廠商以不公平的低廉價格向美國市場“傾銷”臥室傢俱,正在損害美國生產商的利益,該委員會裁定要對此類產品徵收高額傾銷關稅。

2004年1月30日,美國商務部確定7家中國傢俱生產企業將接受美國商務部的“傾銷”調查,這7家企業是:聯東(Lung Dog)、臺升(Lacquer Craft)、震興(Shing Mark)、瑞豐(Rui Feng)、德源(Tech Lane)、美克(Markor)、思達可(Starcorp),其中前三家在東莞,接著的兩家在深圳,後兩家分屬天津和上海。這些被強制調查的企業,將具體填寫A、D、C等調查問卷,接受美國專業人員的到廠調查。其他涉案企業也要填寫A卷,或D、C卷,直接遞交美國商務部。

 應戰

面對美國咄咄逼人的氣勢,中國上至商務部,下至各級政府相關部門、傢俱行業協會以及眾多的傢俱生產企業,開始投入應對反傾銷調查之戰。

王克說,針對美國可能對我國傢俱出口提出反傾銷訴訟的形勢,2003年1月17日,廣東省傢俱協會就及時在東莞名傢俱俱樂部召開了“全省反傾銷和保護智慧財產權會議”。會議通過《做好反傾銷和保障措施工作》、《智慧財產權的保護和自律》、《商標知識講座》、《通過仲裁解決國際貿易糾紛》、《我國〈合同法〉適用常見問題及應對方法》等專題演講,提高傢俱出口企業在對外合同、糾紛、智慧財產權、商標、反傾銷訴訟等方面基本知識的認識和自覺性。

2003年8月,廣東各級傢俱協會、企業積極參與“中國傢俱業反傾銷應訴委員會”籌備成立等各項工作。據介紹,當時還專門為此籌備了200萬美元的資金,以供“中國傢俱業反傾銷應訴委員會”進行工作之用。該委員會成立後,經過分析,預測將有5—10家中國傢俱出口企業會被強制性調查。後來,美國商務部確定了7家。此外,廣東還連續舉辦了“中國傢俱業應對反傾銷論壇”、“中國傢俱業應對反傾銷問卷答疑會”等十多場專題會議,分別對反傾銷的定義、美國反傾銷的法律體系和程式、中國木製臥房傢俱反傾銷案件中應對問題、提高企業的貿易風險防範意識以及應對措施等方面作了探討。

除了舉辦論壇外,傢俱行業協會和商會還組織人力、物力,指導企業填寫美國國際貿易委員會(ITC)、美國商務部(DOC)的各種問卷。王克向記者展示了其中的A卷,問卷長達10頁,全是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要填完這份問卷須費一番功夫不可,內容包括生產規模、出口規模、出口方向、裝置廠房情況等。被強制調查的七家企業還得另填D卷和C卷,卷子多達幾十頁,內容詳細到所用的原材料成本、人工成本等等。

第二屆廣東省傢俱出口工作會議於今年1月11日剛剛在番禺結束,應邀出席的中國商務部進出口公平貿易局吳丹對這次美國傢俱反傾銷案作了回顧與總結。她在中國商務部進出口公平貿易局主管國外反傾銷案件,並全程負責了這次美國傢俱反傾銷案。她告訴記者,這次反傾銷案事關國家外貿大局,政府特別重視。早在2001年11月份,中國商務部就收到預警資訊,聽說美國傢俱製造商要對中國傢俱進行反傾銷訴訟。於是及時把這個訊息傳遞給有關協會,提前制定一些應對方案,召開研討會,指導企業應訴。

2003年11月份,中國商務部官員還專門到廣東東莞與傢俱企業見面,到企業實地考察,瞭解傢俱出口與反傾銷應訴的情況。商務部還向美國提交了一份非常詳細的長達300多頁的調查報告,但最後沒有被採納。

2003年12月,中國商務部官員利用到美國訪問的機會,就美國進行傢俱反傾銷事宜,向美國提出交涉,希望美國不要立案。在立案之後,中國商務部又多次利用美國商務部來中國訪問的機會,做各方面工作。

初裁

初裁結果公佈後,美國商務部開始到中國企業實地調查。中美傢俱反傾銷“大戰”進入第二回合。中國傢俱企業開始與美國商務部“短兵相接”。

美國商務部在2004年6月18日初步裁定:從中國進口的、梳妝檯、大型衣櫃、書桌等臥室傢俱,以低於公平價格4.9%至198.08%的低價在美傾銷,美國海關將在一週內對美國輸入的中國傢俱徵收相應比率的押金。至此,中美傢俱“反傾銷”案第一回合宣告結束。

涉案的135家企業中,有7家重點調查企業分別獲得4.9%到24.34%的單獨進出口關稅稅率,82家填寫A卷的應訴企業取得了10.92%的平均進口關稅稅率,46家其他未應訴企業為最高關稅198.08%。據統計,2003年美國進口中國木製臥房傢俱11.6億美元,上述7家企業佔了其中的40%,上述82家企業又佔了剩餘份額的較大比重。

初裁訊息公佈後,美國傢俱零售商組織當天立即表示:對中國傢俱徵收“反傾銷”稅,必將損害美國傢俱零售商和美國消費者的利益。也就是說,高額“反傾銷”稅將使一些在美國出售的中國傢俱價格增長一倍,從而推高美國國內此類產品的價格。對此,美國內零售商計劃為此展開新一輪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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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旋

美國商務部核查的主要內容是7家企業在問卷上填的數字跟賬本是否真實一致。據王克介紹,被調查的企業將根據美國商務部事先發過來的調查清單,獨立向美方核查人員提供帳本、生產記錄、購銷合同、發票、運輸、保險等單據,面對面地說明產品的生產成本。

2004年7月21日,美國商務部傢俱反傾銷調查組悄然入境,兵分兩路展開調查。一路負責廣東企業,另一路則負責上海、天津等地企業。據廣東省進出口公平貿易局某官員透露,美方來廣東調查的人員共分為5組,調查活動持續到8月底。東莞市傢俱協會的傢俱反傾銷案負責人李金輝說,美方調查組入境後的行程一直很隱蔽,其調查一直祕密進行。

在調查完東莞聯東傢俱廠之後,美方調查組進入東莞臺升傢俱廠。據瞭解,臺升傢俱廠每月銷往美國的傢俱多達1500-2000個標準貨櫃。

臺升傢俱廠在這次傢俱反傾銷案中發揮了重要作用,為此事的總開支超過200萬美元。而其他應訴企業每家才出資2000美元。臺升管理層在很長時間裡一直努力說服美國監管部門,令對方相信他們是按市場經濟規律經營的企業。

與此同時,美方調查組另一路人馬在天津、上海等地奔走。7月22日,調查組“火速”進入上海思達可傢俱有限公司,對該廠進行為期一週的實地調查。8月4日,三名來自美國商務部的核查人員入駐天津美克家具公司,調查期也為一週。

深圳德源傢俱有限公司的強制調查資格被取消,美方調查組拒絕對其進行調查。據深圳德源的代理律師王健宇說,深圳德源填寫美方調查問卷時,A卷與C卷的資料自相矛盾,被美方發現而取消其強制調查資格。

美國商務部調查組在中國開展調查的同時,國內的傢俱行業也開始了進一步的行動。當時,由東莞市傢俱協會牽頭,組織參與無損害應訴,併成立“中國傢俱業爭取ITC無損害結案工作委員會”。該行動得到我國商務部進出口公平貿易局的支援,還有500多家傢俱企業和各地行業協會積極響應。

 終裁

中國之行結束後,美國商務部於2004年11月8日公佈了傢俱反傾銷第一次終裁結果(詳見表一),公佈的平均稅率為8.64%,比初裁10.9%降低了2.26個百分點。美國國際貿易委員會(ITC)也於2004年12月10日終裁,以6:0一致裁定美國國內產業由於中國木製臥室傢俱的進口而遭到了損害或實質損害威脅,並在12月23日將此結果正式通報給美國商務部。

對此結果,中國傢俱企業不屈不撓,仍然積極申訴其計算結果有誤。於是,美國商務部又在2004年12月28日公佈傢俱反傾銷的最終終裁結果(詳見表二),這回平均稅率降為6.65%,比第一次終裁8.64%降低了1.99個百分點,比初裁10.9%降低了4.25個百分點。與修改終裁結果同步,美國商務部於2004年12月28日釋出了反傾銷令,並將指示美國海關對涉案產品按上述的稅率徵收保證金。

如果單是對照初裁、第一終裁和最後終裁的結果,本次“反傾銷”案涉及的價值以10億美元來計算的話,這些中國出口美國的傢俱大約可以少交4300萬美元的海關征稅。

王克如此評論本次案件的最終結果:儘管七家重點調查企業的單獨稅率有高有低,儘管填寫A卷的115家木製臥房傢俱企業獲得的不是零稅率,儘管美國國際貿易委員會(ITC)終裁不是產業損害不成立,本次中國有史以來遭遇的最大“反傾銷”案,都因為中國傢俱行業、企業的團結一心、積極應對、據理力爭,努力爭取到一個較好的結果,而畫上了相對圓滿的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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