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琨:設計創造當下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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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家琨:設計創造當下意義

劉家琨

當下設計對當代人才有意義

記者:現在很多建築及室內設計師出於對傳統的尊重使用了一些中國傳統符號作為設計元素,不過,我們也看到因為生硬的移植,使得這些設計所表達的審美和所安排的生活與現代生活脫節。我知道您對傳統元素介入現代生活一直持不反對不鼓吹的立場,您是怎麼在設計中解決傳統元素與現代生活關係的?

劉家琨:我避免直接用傳統材料。所謂傳統材料是指在過去的時代根據過去的生活條件、過去的資源發展出來的,例如青磚,在當時有廣譜性,各地的、各種功能的建築都會使用。但現在它已不符合環保的要求,取代磚窯的是小水泥廠,我現在用水泥作為基本材料。

傳統材料中如果是沒斷代的,我還會用,例如那種因地制宜製造的、工藝和資源的來源具有廣譜性的我會用,但如果取用困難,造價更高的,就不用。尤其是代表“印象中的中國”而不是當下中國的我就不用。例如我不用青瓦而用水泥瓦,不用青磚而用混凝土的氣塊。

至於木材,你當然可以用傳統的工藝,但我更願意用當下的工藝,正在發展中的工藝。

記者:我知道有些設計中使用傳統元素是為了賦予建築或空間某種歷史感,增加它的文化含量,但這些元素是否真的就具備文化含量和歷史感?

劉家琨:古人做建築不是為了回顧,他們也是為他們的當下做建築。當代是所有人的當代,在時間點上應該是朝前看,而不是朝後看。所以建築有沒有歷史感和文化含量不是由你使用的元素有多悠久的歷史決定的,當然我並不反對對傳統有所繼承。

記者:這就提出了一個問題,設計與過去、現在和未來是什麼關係?如果設計是屬於對過去的記憶,那麼當我們今天去設計一幢房子、一輛車或一個杯子時,就要顧及到它對未來的人而言能否成為關於現在這個時代的一個見證,它是否具備時代的典型特徵;如果是屬於現在,那麼我們需要關心它對傳統的繼承具有什麼深度,也無需在意它對將來(可能是一個比較長久的時間之後)究竟意味著什麼;如果它屬於將來,那麼一幢房子可以在世界上矗立多久,一個杯子會被使用多久就成了設計的核心。所以我想聽聽您對設計中所包含的“時間”這個元素是怎麼理解的?我們今天所遇到的各種設計究竟會讓我們獲得多長時間裡的資訊和資源?

劉家琨:首先我得說人們認為最具有恆久性的建築不是恆久的,在工法技藝上,我站在當代,我更重視它的現實性。但任何設計其實在傳統上不可能斷代,在時間的程序中和過去、和未來都有關係。

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現在的所作所為都有它的延續性,即使有些看起來是一種對過去的反抗,但其實也是在一個傳統中。

設計首先要保證能給人用,其次才是能給人看

記者:您一直是一個跨界的人,既是建築設計師,又是作家。從某種意義上講,文學創作是可以從現實中抽離的,這裡面可以虛構,可以臆想,但建築卻必須是具象的,現實的。那麼在現實與非現實之間遊走,您的體會是這兩者之間是否存在灰色地帶?怎麼自如來去?

劉家琨:我自我評價是一個有文學素養的建築人,設計師不能是一個技術骨幹,而應該是一個知識分子。建築和其他藝術不一樣,當代人對物質的感知力屏障很大,所以建築不能是什麼的隱喻,而應該就是真實本身。我認為建築是用無言的物質在具體的場所和沉默的大多數發生真實的關係。

當建築在那兒,它沒有的東西不能靠解釋去賦予,你不能放一篇文章在它旁邊,讓觀者去相信它有什麼。身心能直接感受得到的才是真實存在的。建築應該直接就是,而不能像詩歌用散文去改寫那樣,晦澀難解。

有些人對建築有一個誤解,以為建築要滿足視覺上的種種要求,但我認為建築的功能是它的本質——建築就是給人用的,不是給人看的,如果還能用,算基本達標。建築應該先提供棲居之地,然後提供詩意。有人提出什麼時候能將功能剝離出來,好像功能是對設計的束縛,使建築顯得“無能”,但我不同意這個觀點,正是這種“無能”,使建築具備了巨大的力量,好像當年一些看起來沒有美學考慮的廠房,因為它在最本質的層面上做到了,從而實現了建築的本質意義,那些廠房到今天還有使用價值不是因為它代表了那個時代的美學,而是它的功能一直存在。

記者:您的作品和它所在的環境有不同的關係,您是怎麼處理這些關係的?現在很多人愛說與環境和諧,您理解的和諧是什麼?

劉家琨:現在和諧被用濫了,以至於大家已經不去理解這個語詞的含義。和諧不是一樣,比如周邊的環境本身就要發生改變了,你還要和它一樣,這不是和諧,關鍵是你的作品和它周圍的環境共同創造了什麼。

例如鹿野苑石刻博物館的任務氛圍是想做一個傳奇,因為它是一個博物館,又是在水邊,所以可以做得很傳奇。紅色年代是個娛樂建築,它在市區的一個路口,規劃局要求不要和周圍的環境產生衝突,所以我用紅色作為外立面的顏色,這給人留下深刻印象,但它同時又是封閉的,所以白天它是沉默的,到了夜晚當燈光從建築裡面透出來時,就會有一種爆炸性。我設計了它在不同時間的不同表情。而錦都商業街是縫合,縫合過去與現在,縫合傳統與現代,它的氛圍是在新舊之間有一個過渡。

記者:對使用者存在任務氛圍嗎?

劉家琨:建築不是一個形態,而是有“文態”,不論它由規劃局、房地產商還是設計師表達出來,都是一種願望,相對於沉默的大多數,這種期望也有代表性,規劃局也是綜合了城市要求,發展商代表了市場的要求,所以“文態”在先,其次是“業態”,即這個建築做什麼用、在什麼價值上,還有“生態”,它代表一種技術上的趨勢,下面才是形態,它是上述幾個“態”的綜合要求,這些就共同構成了任務氛圍。

設計是處理現實

記者:現在人們的居住空間裡欠缺一種聯絡,不完全是人和自然之間中斷了聯絡,人和人之間也中斷了很多種聯絡,無論是行動上,還是心理上或情感上,這時候設計需要做些什麼,來建立這些聯絡?比如各階層間的隔膜因為居住不僅沒有被打破,反而被強化了,大家無法瞭解與他共存於一個社會的人過著什麼樣的生活。

劉家琨:現在的小區是孤島,和社會不發生關係,而現在的小區也有不能開放的客觀原因,因為貧富懸殊加大,人們需要在這樣的社會中保證自己的人身安全,於是只好把自己封閉起來。越來越多的封閉導致社會分化更加嚴重。社群內部公共空間的缺乏使住在同一小區的人都難以相互熟悉。

我在設計廣州時代玫瑰園時,試圖提供一些公共交流空間。具體的技術措施就是建立和社會的關係,例如我將一些樓層和樓間的連體長廊直接安排成公共場所。而我在設計四川安仁建川博物館時,則試圖創造文化與商業良性合作的關係。

這個關係不是我發明的,它是古老的,精神中心和世俗生存間的關係其實是存在上千年的。有矛盾的關係只解決不夠,而是要利用。有的設計師做設計時,設計了一個立面,然後堅持造型,堅持唯一品位,當現實對這個設計有所改變,設計師就罵,但你罵的是生活,因為生活不是被你設計的,它會自由發展,是紛繁的。

建築師不同於藝術家,藝術家提出問題就可以了,建築師還必須要解決問題。我每做一個建築只解決一個主要問題,我認為設計是處理現實,你要解決很多真實具體的問題。

劉家琨,著名建築設計師

主要建築作品:藝術家工作室系列、犀苑休閒營地、紅色年代娛樂中心、鹿野苑石刻博物館、摩托羅拉成都軟體中心、重慶四川美術學院雕塑系、上海青浦建設展示中心、四川安仁建川博物館聚落、中國國際建築藝術實踐展客房中心(南京)、廣州時代玫瑰園" 泛人文空間" 設計、成都錦都商業院街。